第七十九章时之隙痕-《清辞归浩外传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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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土路越来越难走,卡车几乎是在坑洼中跳跃前进。树林也越来越密,阳光几乎完全被遮蔽,明明是上午,却像傍晚般昏暗。

    “这林子什么时候这么密了?”司机咕哝着,“我上个月还走过这条路,没这么多树啊。”

    李浩看向窗外,瞳孔骤缩——不是树变密了,是空间在扭曲。杨树的排列出现了异常的重叠,有些树干像是从另一棵树中“长”出来,有些树枝穿过其他树枝而不相交,违反了几何常识。更诡异的是,树木的阴影在地面上形成了复杂的图案,那些图案似乎在缓慢旋转,像某种古老的罗盘。

    “停车。”李浩突然说。

    司机下意识踩下刹车: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“路不对。”李浩推开车门跳下去,清辞紧随其后。

    眼前根本不是正常的土路。路面呈现出一种非欧几里得几何的扭曲——前方的道路在视觉上笔直延伸,但两侧的树木却显示它在弯曲;路面的石板排列形成了莫比乌斯环般的结构,一些石板的上表面和下表面在视觉上同时可见。

    “这……这是啥情况?”司机也下车了,目瞪口呆。

    “师傅,你往回开,走大路。”李浩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钞票塞给司机,“别问为什么,马上走。”

    司机的脸白了:“你们……”

    “走!”李浩厉声道。

    卡车司机被他的气势吓到,慌忙上车,调头,轮胎在扭曲路面上打滑,扬起一片尘土。几秒钟后,卡车消失在来时的方向。

    清辞看着卡车消失,又回头看向扭曲的道路:“这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时间褶皱。”李浩蹲下,用手指触摸路面。石板的温度不一,有的冰冷,有的温热,仿佛来自不同季节。“当时空裂隙扩大时,不同时间节点的空间会重叠、交错,形成这种非自然结构。我们不能再沿着常规路径走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怎么办?”

    李浩掏出那面小铜镜。镜面在昏暗光线下映出他们的脸,但镜中的背景不是现在的扭曲树林,而是一条正常的林间小径,阳光明媚,鸟语花香。

    “镜子能映照稳定时间节点的景象。”他想起观世殿中的规律,“也许它可以指引我们找到正确的路径。”

    他将铜镜平放在掌心,闭上眼睛,默念父亲教过的一句口诀——那是小时候父亲哄他睡觉时念的童谣,他一直以为没有意义,直到在观世殿中看到父亲的口型,才意识到那是一句观测者密语。

    “时如流水,镜如舟,渡彼岸,见真容。”

    铜镜微微震动,镜面泛起涟漪。镜中的小径景象开始移动,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向导在前行。李浩睁开眼睛,看着镜中景象指示的方向——不是沿着扭曲的土路,而是直接走向右侧的树林。

    “跟紧我。”他收起铜镜,踏入树林。

    清辞紧随其后。踏入树林的瞬间,周围的扭曲感减轻了许多。树木恢复了正常的排列,阴影也不再蠕动。但另一种异常出现了——树林中的声音。

    他们听到鸟鸣,但不是现在的鸟鸣,而是混杂着不同季节、不同时间的鸟叫声:春天的黄鹂,夏天的蝉,秋天的雁,冬天的乌鸦,所有声音叠加在一起,形成一种时空错乱的交响。风也带着不同的温度,一阵温暖如春,一阵凉爽如秋,下一阵又寒冷如冬。

    “我们走在时间的夹缝里。”清辞低声道,她的手腕疤痕越来越烫。

    走了约莫半小时,树林突然开阔。前方出现一片空地,空地中央,矗立着一座小石屋。石屋极其古老,墙壁爬满青苔和藤蔓,但结构完好,门楣上刻着已经模糊的符文。

    最引人注目的是石屋周围立着的十二根石柱,每根柱子上都镶嵌着一面铜镜,镜子排列的方式与观世殿中的十二元镜阵一模一样,只是规模小了许多。

    “一个观测点。”李浩认出了这个布局,“观测者在地表设置的临时站点,用于监测时空状态。”

    他们小心翼翼地走近石屋。门没有锁,轻轻一推就开了。屋内空间不大,只有一张石桌,一把石椅,一个简陋的木架。木架上放着一些物品:几卷竹简,几个陶罐,一把生锈的短剑,还有一面巨大的铜镜靠在墙边。

    清辞的目光被那面铜镜吸引。镜面异常清晰,映出她的身影,但镜中的她不是现在的样子——镜中人约莫三十岁,眼角有了细纹,长发绾成发髻,穿着一身她从没见过的深蓝色长衫,手腕上的疤痕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完整的、发着幽蓝光芒的鸟形胎记。

    “这是……未来的我?”她喃喃道。

    李浩走到石桌前,上面摊开着一卷竹简。竹简上的字迹他认识——是父亲的笔迹,但比记忆中更加苍劲,像是多年后写的。

    “观测日志第七十三篇。裂隙扩大速度超预期。黑水镇区域已出现三级时紊现象。王林坚持他的计划,我无法说服他。清辞的印记开始共鸣,她必须知道真相,但我不知该如何开口。时间不多了,我必须做出选择——继续修补,还是接受他的方案?”

    日志到此中断,后面几片竹简被撕掉了。

    “父亲在这里待过。”李浩的声音有些沙哑,“而且是不久前。”

    清辞从镜前转过身,眼眶微红:“镜中的我……手腕上的胎记完整了。王林说的是真的,观测者血脉觉醒后,印记会恢复。”

    李浩走到她身边,看向镜中。镜中的清辞突然动了——不是模仿现实的动作,而是自主地抬起手,指向石屋的某个角落。现实中的清辞下意识地顺着那个方向看去。

    墙角的地面上,有一块石板与其他石板略有不同,边缘缝隙较大。李浩蹲下,用短刃撬开石板。下面是一个小坑,坑里放着一个铁盒。

    铁盒已经锈蚀,但锁扣还完好。李浩用力掰开,盒内铺着防潮的油布,油布上放着一本皮质封面的笔记本,还有一枚戒指。

    笔记本的封面没有任何文字,但李浩翻开第一页,就看到了熟悉的字迹:

    “给浩儿,如果你找到这里,说明时间已经到了最后关头。有些事,我必须告诉你。”

    清辞凑过来,两人在昏暗的光线下,开始阅读李正阳留下的最后信件。

    “浩儿,首先,对不起。二十年前我选择了假死,不是想抛弃你,而是为了保护你。观测者的道路充满危险,一旦涉足,就再也无法回头。我希望你能过普通人的生活。”

    “但血脉无法逃避。你母亲也是观测者,她的死不是意外,而是一次失败的‘时间修补’。她试图修复一个即将崩溃的节点,承受了过大的时压……这些以后再说。”

    “关于清辞。我第一次见到她时,她才三岁,手腕上的印记就已经很明显。那是‘时鸟之印’,观测者血脉中最罕见的一种,象征着与时间流动的特殊共鸣。她五岁那年发高烧,是因为印记第一次自主激活,试图连接某个时间节点。我压制了那次激活,代价是印记隐化,她的部分记忆被时间修正。”

    “王林知道这一切,因为他是我的师兄,也是观测者组织的最后传人之一。我们的理念产生了分歧:我认为应该尽力修补裂隙,维持平衡;他认为应该主动摧毁观测者之心,让时间之网‘重启’,虽然会造成短期混乱,但从长远看更稳定。”

    “现在他可能已经说服你,他的方案是唯一选择。我要告诉你的是:两种方案都有巨大风险。修补需要牺牲,重启需要代价。但无论如何,观测者之心不能落入错误的人手中。”

    “我在戒指中封存了一段记忆,用你的血可以激活。当你准备好知道全部真相时,就使用它。但记住,一旦知晓,就再也无法回头。”

    “爱你的父亲,李正阳。”

    李浩拿起那枚戒指。它很朴素,银质戒圈,镶嵌着一小块暗蓝色的晶体,与观世珏的材质相同。戒指内侧刻着一行小字:“时如逝水,唯真相永存。”

    清辞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:“你要现在激活吗?”

    李浩沉默着,将戒指握在掌心。晶体透过指缝发出微弱蓝光,与他脉搏的跳动同步。他知道,一旦激活这段记忆,他将直面二十年前的一切,包括母亲的死,包括父亲的抉择,包括所有被隐藏的真相。

    但时间不多了。距离正午还有不到八小时。

    “我们先离开这里。”他将戒指戴在左手无名指上,尺寸意外地合适,“去时之隙。在路上……我再决定。”

    他们收拾好铁盒中的物品,笔记本和几件小物件装进背包。正要离开石屋时,清辞突然回头看了一眼那面铜镜。

    镜中的影像又变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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